《我不是人》

第二章


我的家在天成花园，花园里全是双层楼式的排屋。
从四眼仔眼镜中心回到天成花园，要步行十五分钟。
虽然天黑了，不过我依然能看清楚回家的路。
我一面走，一面踢石子，满脑子都是在想如何闯关的事。
四周黑漆漆的，让我想起黑龙。想起黑龙，我就一肚子火——就差最后的一关，我就能征服这个网络游戏了。
我用力踢石子发泄，把石子当做黑龙。
“哐啷！”
糟了！我踢的石子，不小心敲碎了别人的玻璃窗！
我看了看四周。没人。
我又看了看夜空。没星星。
但是我要学星星——闪！
我赶快“闪”回家，尽量不让别人发现。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18号的门牌前停下，弯着腰靠墙休息。我终于回到家了。
后面没人追来，相信没被发现是我做的。
我暗笑，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我进入屋里，客厅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好摸黑去开灯。
楼上的笨蛋弟弟一定是在房里专心温习功课，一直没踏出过房门半步，所以才让整个房子像停了电似的。
他不但蠢，反应又迟钝，做任何事情总比别人慢几拍。
唉，我真不明白——他明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却还每天窝在房间里埋头苦读。
如果他有我一半的聪明，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我每年考第一，成绩和运动都一级棒。
而且，我无需多费心思去温习课业。即使明天有考试，我在今天才温习也能考出优秀的成绩。
这就是聪明与愚蠢的差别。
我是聪明的人。他是愚蠢的人。
我走上二楼，经过弟弟房间。
要敲门打招呼吗？
算了，我平时和他也没话好说。
冲凉后，我启开电脑，玩面子书的游戏。
我看见同学上网，想找他们闲聊，却没人回复我。也许他们在忙，也许是在电脑前温习功课。
我不怪他们没回复我。毕竟，不是每个人能像我这样，就算不温习，也能取得卓越的成绩。
我只好玩面子书里的游戏——种菜，偷菜……
忽然我觉得口渴，就到楼下去喝水。
我记得冰箱里有一瓶牛奶，是妈妈昨晚买回来的。
经过弟弟的房间时，门缝依旧透出一丝光线。
弟弟一定还在啃书。
唉，他每天这么勤劳，成绩依然名落孙山。他真是蠢到没药可救了。
我盛了满满的一杯牛奶，捧到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一面喝牛奶，一面看电视。
屋外开始下着蒙蒙细雨，远处还传来几声狗吠声。
弟弟下楼，拿起放在我隔壁的电话，对我说：“我要打电话给朋友。”
他的这句话，不是要对我交代什么，只是想打破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我没看他，只是简单地回应：“唔。”
“喂，少杰？我是伟康。今天朱老师给的数学题你做完了吗？”
“我还有两题不会做。”
“他很忙……不得空教我。”弟弟断断续续地通过电话说话。
“他很忙”的那个“他”，应该是指我吧！
我猜想，弟弟的同学是问：“为什么不请教你的哥哥？你的哥哥是全校第一名啊！”
我记得两年前，一个无聊的下午……
“哥，教我写国语作文。”弟弟拿着作文簿子来到我的房里。
我看了作文的题目——《Aku Sebuah Kamus》。
我将作文簿子丢在地上，骂道：“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不会用脑想吗？你没有脑吗？”
弟弟一瞬间红了双眼，眼泪在闪烁。我继续玩我的PS2，不理会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弟弟才弯下腰把簿子捡起，跑出我的房门，然后放声大哭。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问我功课。
也许他也知道，自己太笨了，不好意思再问我。
我有一个脑筋迟钝，成绩这么差的弟弟，实在给我添了很多麻烦。
在班上，老师常常会对我说。“潘凯文，你的弟弟考试成绩每次都不理想。你要多指导他，陪他复习。”
老师爱在大庭广众说我的弟弟成绩很差，我觉得很丢脸。
我是每年的全级第一名，理应受老师们的爱戴。
但。就是因为我的弟弟太笨了，害我一直被老师指指点点。弟弟抹去了我应有的赞美。
老师们常常对我说：“你的成绩这么好，应该多教导弟弟哦！”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不甘。
我一口把牛奶喝光，消气。
弟弟挂上电话，跟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成绩这么差，还看什么电视？”我盯着他问。
“我……我……休息一会儿而已……”弟弟连忙站起来，“我现在上楼做功课。”
语毕，他快速跑上楼。
过程中，我还听见他不小心敲到脚趾而发出的叫喊声。
他真是无药可救。
我将杯子放到厨房。妈妈回来后，会帮我把杯子洗干净。
现在，我要回房收拾书包。
我依照明天的课程时间表，把需要的课本收入书包。
然后，我躺在床上，数着妈妈刚才给我的两百令吉，加上我之前剩下的，总共有三百多令吉，够我用一段日子。
不过，我并不担心会用光钱。因为我可以再向妈妈讨。
爸爸和妈妈每次都说生意难做，不愿意多给我。
而我每每讨零用的时候，他们总是推三推四，理由一罗罗，统统是借口。
幸好，我有必杀技。只要使用必杀技，他们就会乖乖给我零用。
我实在太聪明了。
“阿弟，你睡了吗？”爸爸在敲门。
我不回应，假装睡着了。
这个时候，爸爸肯定是要叫我下楼去帮忙他做帐。
他和妈妈的脑袋也有少许迟钝。他们经营了四眼仔眼镜中心十多年，可是他们做帐的速度从未进步过。
他们总喜欢找我帮忙。我才不想理会这些超级无敌无聊的事。
生意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我看电视、玩PS2、玩面子书、想想闯关的事情更有意义。
爸爸停止敲门，我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
我懒惰起床把灯关上。于是我戴上眼罩，睡觉。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