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

第四章


我再睁开双眼时，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当我的神志微清醒，我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我吃力地爬了起来。
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脑袋闪出一连串问题，我找不到答案。
我带着一堆疑问，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我只好见路就走。
我总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换上失忆症？为何什么事情也记不起来？
幸好，我还记得，我是潘凯文。
我住在天成花园。
我走出草丛，看见马路，看见街道，看见天桥…………
记忆陆续回来了，我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我每次去网吧都经过的天桥。
我快速越过马路，沿着回家的路走。
街道上冷冷清清，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我继续走，一直走，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我不能集中精神思考。
现在，我只想赶快回家。
汪！汪！汪！
屋内一只狗对着我吠，一副想要冲向前来咬我的样子，幸好铁门已锁上，不然我就遭殃了。
这只白痴狗，平时看见我只会摇摇尾巴，为何现在看见我像看见小偷一样，不断狂吠？
它的主人也是的。听见狗儿在吠，他也只是从屋内探出头来望一望，也不出来阻止。
明月高照，路上没有车辆驶过，没有人来往。
街灯发出微弱的光，覆盖整个夜晚，整个街道，让黑夜显得更加寂静，甚至有些恐怖。
一个五六岁，身穿蓝衣和红短裤的小孩，脸上挂着笑容，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灯笼，迎面而来。
小孩经过我身边时，对我微笑。
白痴！有什么好笑？
又不是中秋节，还提什么灯笼？
今天回家的路特别漫长。我一直走，第一次有想回家的强烈感觉。
我打开大门，屋内黑漆漆的。一定又是那个笨蛋弟弟没有开灯。
我开了灯后，就上楼洗澡。洗澡后，我下楼看电视节目。
我没有特定的节目想看，只在打发时间。
快12点了，为什么没有人回来？
爸爸呢？妈妈呢？弟弟在房里读书？
我总是心神不宁，觉得今晚和平常就是不一样。
我记得，我找了冰冰后，就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了。
我去过网吧吗？复仇成功了吗？征服黑龙了吗？
唉……一点也记不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门外传来车声，有人打开铁门。也许是爸爸和妈妈回来了。
爸爸和弟弟进入屋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妈妈呢？
弟弟低着头，神情落寞地走上楼。
爸爸到厨房倒水喝，然后拖着疲累的身躯，躺在沙发上。爸爸的脸色不好，表情严肃又焦虑。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我问爸爸。
爸爸低头，闭目养神。
“妈妈呢？”我转头看他，再问，“为什么没有回来？”
爸爸依然无动于衷，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
他睡着了？
我继续看电视。
良久，爸爸睁开眼睛，把电视关上，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伟康一定是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关电视。”
“爸，我要看！”我高喊。
爸爸像是没听见，也不看我一眼。
他当我是透明的。
我生气了。
“人家问你去了哪里，你又不回答！问你妈妈去了哪里，你也不告诉我！现在还关人家的电视机，你想怎样？”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站在爸爸的面前。
“爸！”
“爸爸！”
“喂！”
“你听见我讲话吗？”
“你可以看着我吗？”
爸爸太过分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时候，弟弟下楼。
“为什么不去睡觉？”爸爸看着正在下楼的弟弟，“明天还要上课……”
弟弟坐在爸爸的身旁。“我睡不着……”
“喂！”我叫他们，“你们可以回应我吗？”
我在他们的面前不断挥手，高喊。
他们就是当我是透明，我好像并不存在。
“别担心，你的哥哥会平安无事。”爸爸摸摸弟弟的头。
弟弟沉默不语。
你的哥哥？弟弟的哥哥就是我啊！
我怎样了？！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喊得更大声。
“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弟弟！”
爸爸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喂，阿弟怎样了？”爸爸问。
爸爸问我怎样了？爸爸拨电给谁？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记得要休息。”爸爸语气显得无奈，“明天早上轮到我去医院，你回来休息吧……”
我越来越糊涂，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爸爸挂了电话后，弟弟就问：“哥哥的情况怎样了？”
又是我？！我感到困惑。
我就在这儿啊！
“医生说他大脑里有块淤血压迫着神经，导致他昏迷不醒。”爸爸摇头叹气。
弟弟追问：“为什么不马上动手术呢？”
爸爸红了双眼回答：“医生说动手术的风险很高，得再好好观察进展。医生还说，之前有几个类似的病例，有些病人的淤血不到一个星期就自动散掉。不过，也有人等了几个月，甚至好几年都没醒过来……”
“医生说得看你哥哥的意志力……”爸爸哽咽。
“哥哥会变成植物人？”弟弟一脸迷惑。
爸爸不回应。
“马路有天桥，他却不使用，现在给车撞倒了……”爸爸自言自语。
我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我吓呆了！
我被车撞倒？我昏迷不醒？
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难以自信。
我死了？还是活着？
我是鬼？
天啊！我是什么？
“爸爸！我在这里！你看见我吗？听见我吗？”
“弟弟！我在这里！”
“弟弟！”
“爸爸！”
任由我放声大喊，他们都看不见，听不见。
爸爸陪弟弟上楼休息。
我脑海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该往哪里去？
我变鬼了？
入夜后的鬼，要做什么？
我泪眼直流。原来鬼也会流泪。
爸爸下楼把灯关上，回房里睡觉。
黑漆漆的客厅，伸手不见五指。
叫我怎么去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是人？